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環環相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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環環相扣

陸逸瑾的語氣緩慢, 應鸞卻聽出了他溫吞語氣下掩藏的利刺。

她對他的了解太少了。

“對不起。”她只能這樣回答,為無法回應這種感情而道歉。

“沒什麽好道歉的。”陸逸瑾抿了抿唇, 試圖擠出一個笑容,但那笑容看起來更像是痛苦與自我安慰的混合物。

他接著說道:“你還有什麽想跟我說的?”

應鸞沈默了一會兒,而後問道:“你上次發給我的視頻,我看了。”

陸逸瑾的紫色眼睛微微睜大,他露出了今天第一個有些意外、喜悅的神情的。

他追問道:“然後呢?”

“很多疑點我都看懂了。”應鸞說,“還是有一個不清楚的地方,拍視頻的人是誰?”

陸逸瑾卻沒有解答她這個問題, 而是問道:“你居然只好奇這個……不好奇陸宴行為什麽要拿那些Alpha的血嗎?”

“他說是為了防止那些人的威脅。”

陸逸瑾冷冷一笑:“這話你信嗎?”

“我……信。”因為他的胳膊上確實有傷,也的確受到過校園霸淩,那個視頻絕對不可能作假, 陸宴行真的t曾一度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, 以他的性格來說絕對不可能沒有後手。

陸逸瑾似乎早就預料到她會這麽回答, 他完全沒有什麽意外, 有時候應鸞對陸宴行的信任會讓他嫉妒,一對比她對他的防備,他會更加痛苦。

他深呼吸了一口氣,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,才繼續說道:“他的確受到過校園霸淩,也的確和一些社會人士相勾連, 將那些人狠狠報覆了一頓。但是在他的嘴裏, 他是不是認為我才是背後的始作俑者, 是我指使那些人去害他的?”

應鸞遲疑地看著他,而後點了一下頭。

陸逸瑾露出了“果真如此”的表情:“我承認我不喜歡他, 但卻從來沒害過他。我對他的態度,比起其他人, 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友善。”

陸宴行剛來到他家裏的時候,他並沒有什麽反應。他早就看破了陸振與甄玉之間貌合神離的關系,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個私生子,還是他的弟弟,他倒是沒有多少驚訝,對待他本人也只是淺淺打了個招呼。

他不想和他的生活產生交集,日常生活中也不會有多少交談。與他相比,家中其他人的態度就要過分許多,甄玉對陸宴行的態度不加掩飾,陸振尤甚,他甚至直接忽視了陸宴行的存在。有公爵帶頭,其他人自然也上行下效。

他知道陸宴行在陸家並不好過,但與他陸逸瑾無關。

但不知道為什麽,陸宴行卻對他尤其仇視。

他想不出原因,卻也從來沒放在心上,他對他構不成威脅,不論是爵位還是其他什麽東西,陸宴行都比不上他,所以他不會在乎。

直到陸宴行在家宴上,牽著應鸞的手,將她帶到他們所有人面前。

陸宴行當時說的話,現在依舊時不時在他的耳畔回響:“這是我的未婚妻,應鸞。”

陸逸瑾的視線從他們交錯的雙手,再挪到她微笑的臉頰上,而後落在陸宴行的身上。

陸宴行的表情如何形容?勝利?蔑視?

陸宴行知道應鸞是他心儀的對象,更知道陸振有意讓他們聯姻,但是陸宴行卻先下手為強,並且到他的面前炫耀。

陸逸瑾從來沒正眼看過陸宴行,但在那一刻,他長久以來高築起的勝利之臺卻轟然倒塌。

他失敗了。

在這場鬥爭中,他一敗塗地,而且至今仍然是這樣。

陸逸瑾看著應鸞,笑容中透露出淡淡的苦澀與辛酸:“他說的話一直真假摻半,你要是全信任他,就落入到他的圈套之中了。”

還不等應鸞說話,他就繼續說道:“你肯定覺得我也不是什麽好人,我說的話也不值得全然信任,對吧?”

應鸞的眼神表明她的確有這種想法。

陸逸瑾說:“所以我要回答你上一個問題,拍攝視頻的男生是誰。”

應鸞推測道:“他是陸宴行的同學?”

“沒錯。”陸逸瑾說,“而且是曾經霸淩過他的同學。”

對著她略有些驚訝地目光,他接著解釋道:“陸宴行在進入帝國第一學院之前,曾在一所私立學校上學,那裏幾乎全都是皇親國戚,貴族很多,因此霸淩現象也很嚴重。陸宴行找了一些社會人士報覆了他們之後,他們也並不是沒有察覺他在其中作梗,所以找了一位家境困難的同學跟蹤他,並承諾可以給他好處。”

“他就是拍攝視頻的人。”

“沒錯。”

應鸞接著問:“那你是怎麽拿到這段視頻的?”

陸逸瑾略微思索了一下:“這個嘛……曾經有人將它發到了我的郵箱裏,說請我幫幫他,但是我再回覆他的時候,卻杳無音訊了。”

應鸞不得不承認這件事的走向實在是太蹊蹺了。

拍視頻的人找陸逸瑾幫忙?那為什麽沒有下文了呢?

“你也懷疑這其中有貓膩,對不對?”陸逸瑾笑了,“我也懷疑。所以我開始調查這件事,怎麽查也查不出來名堂,直到查到了這家咖啡店上。”

應鸞還以為他說錯了:“這家咖啡店?”

陸逸瑾嗯了一聲。

應鸞再次追問:“我們現在正在的這家?”

“對,這家咖啡店其實是陸宴行開的。”陸逸瑾輕輕點了下頭,“剛剛和你說話的女店員,你覺得她長得像誰?”

應鸞坐直身體,越過他的肩膀,觀察著櫃臺後正在做咖啡的女店員。

她的五官和那位拍視頻的男生幾乎一模一樣。

應鸞一時間有些發楞。

陸逸瑾知道她看出來了,才說:“沒錯,她是那位拍視頻男生的妹妹。”

應鸞卻心頭一顫,不,不止是這樣。

她見她的第一眼覺得眼熟,不是因為視頻裏的男生,而是她見過她本人。

她的大腦飛速運轉,幾乎是立刻想到了學院裏的某個雨夜。她站在二層樓上,看見一位單薄瘦弱的小姑娘將感謝信遞給陸宴行,珍而重之道謝的場景。

她是那個小姑娘。

陸逸瑾沒察覺到她的表情,接著說道:“我派人調查過她,她與線人說,她家境貧窮,只有她和哥哥相依為命,只不過哥哥學習很好,生活也算是過得有盼頭。但不幸的是,哥哥前幾年得了一種罕見病,多虧了是陸宴行幫她一家找到了醫院,還主動出了醫藥費,才讓她哥哥多活了好幾年。”

應鸞幾乎可以確定,她就是當初感謝陸宴行的小女孩。

但是陸宴行轉身卻把她的感謝信撕得粉碎。

她的大腦幾乎是一片空白,一個她不願意相信地念頭在她腦海中慢慢浮現。

陸宴行並不需要那位小姑娘的感謝,而且有些厭惡她。

為什麽會這樣?

應鸞面色蒼白地看著陸逸瑾:“你繼續說。”

陸逸瑾說:“為了補貼家用,陸宴行還推薦她到這家咖啡店打工,這家咖啡店就是陸宴行名下的,他這麽安排,即使她沒有成年也能依舊在這裏工作。她就這樣半工半學,補貼家用。但很不幸的是,她哥哥去年還是去世了。去世之後,她依舊在這裏工作。”

“然後呢?”

“她很感謝陸宴行,因為陸宴行支付了她哥哥的醫藥費,延緩了他的死亡時間,還幫她找了一份工作,解決了她的上學問題。”

陸逸瑾輕輕感嘆道:“多麽善良的一個人,多麽完美的一個故事,聽起來太美好了……”

他輕聲開口:“但你認為陸宴行是以德報怨的人嗎?他是那種別人欺負他,他不僅不記恨,還善待他本人、善待他家人的人嗎?”

不是,絕對不是。

不需要陸逸瑾說,她都能察覺到這其中的怪異之處。

陸宴行絕對不是不念舊惡的人,以他的性格,那些曾經欺辱過他的人,他一定會留有後手,並且找到機會暇眥必報。

就像他對楚維禮的防備和殺心一樣。

陸逸瑾觀察著她的表情,略略擡起頭來,紫色的眼睛透露出一股明亮的銳意,看向她的目光也毫無遮掩:“你也不這麽想,對不對?”

應鸞剛想說什麽,吧臺卻響起一道明亮的嗓音:“小姐,您的咖啡好了!”

絲毫不知道自己是她們討論焦點的女店員快步走來,將已經包裝好的咖啡放在她和陸逸瑾的桌上:“不好意思,讓您等得有點久了。”

“沒事。”應鸞對她說。

她本想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,一旁的女生卻沒有離開,而是站在她身邊,神色不自然地看著她。

於是她問:“還有什麽事嗎?”

女生看著應鸞:“小姐,冒昧請問,您和這位先生是什麽關系?”

她的語氣非常正義凜然,看著她的表情也很是嚴肅,好似是來懲惡揚善的一樣。

陸逸瑾則問:“這個也要登記?”

“不,是我個人好奇而已。”女生卻依舊看著應鸞,“我知道應鸞小姐是宴行哥的妻子,但是我在吧臺那邊看了很久,覺得這位先生對您似乎有些……不正經。”

她的話引得陸逸瑾哈哈大笑。

“看來是把我當小三了。”陸逸瑾一邊笑一邊說,“你不認識我嗎?”畢竟他在媒體上也算是非常有名了。

店員瞪圓了眼睛:“抱歉,我不認識。”

“你認識陸宴行,但是不認識我?”

“不認識。”店員有些莫名地看著他,“您是什麽很有名的人嗎?”

“好了好了。”應鸞開口道,“他是我朋友陸逸瑾,陸宴行的哥哥。”

店員震驚地“啊”了一聲,然後臉色迅速漲紅,露出羞愧的表情:“對不起,原來是宴行哥的哥哥,我還以為……”

她的彎下腰來,為她剛才的魯莽連連道歉:“我沒認出來,實在是不好意思。”

應鸞連忙開口安慰她t:“不是什麽大事。”

“我居然對宴行哥的家裏人這麽沒禮貌。”店員又連鞠了好幾躬,“真的是非常抱歉!”

“真的沒關系。”應鸞看伸手去扶她,如果她不能轉移話題,恐怕小姑娘今天要羞愧死了。

於是應鸞說:“我來這,也是想見見你的。”

“見我?”她擡頭看著她。

“對,陸宴行經常和我提起你,所以我就想來見見。”應鸞說謊,“我想問問……你現在的生活還好嗎?”

“還好。”她回答,“哥哥走了之後,我一個人也不需要開銷什麽,有空就來這裏打工。宴行哥還經常給我很多獎金,所以我過得特別好。”

“嗯……那就好。”應鸞想著措辭,“你檢查過身體了嗎?你哥哥的病那麽嚴重,是不是遺傳的原因?”

“不會的,我身體很好。”店員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,“哥哥得的是一種罕見病,是突發性的,和遺傳基因無關。我們都不知道他怎麽突然得上了這種病,但是跑遍了很多醫院都治不好,他曾經一度陷入昏迷,最後還是宴行哥主動提出要幫我們。”

她嘆了口氣:“沒有宴行哥,哥哥肯定早就死了。多虧了有他的幫忙,才讓他活了這麽多年,我已經很滿足了。”

應鸞卻感受到一股寒氣從腳底襲來,她聽到自己問道:“那你哥哥生病的這麽多年裏,他痛苦嗎?”

她這話問的十分尖銳,甚至有些不禮貌。

只是她迫切地想要證明一些東西。

“說實話,我……不知道。”店員垂下了頭,語氣憋悶,“哥哥生病的時候,身體都是沒有知覺的,他大部分的肌肉都萎縮了,無法行動。他有大腦波動,卻說不了話,只有眼睛能轉……我也不知道他痛不痛苦,對於他來說,或許是痛苦的吧。

“身為他唯一的親人,我肯定要盡全力去照顧他,治好他,雖然最後他還是離開了我,但是我知道我和他都盡力了……”

聽了她的回答,應鸞感到震撼的同時,陷入了長久的沈默。

霸淩自己的人,得了無法行動、無法表達自己的罕見病,纏綿病榻多年,受盡折磨後死去。死後唯一的家屬卻感恩戴德,視自己為最大的恩人。

沒有比這更完美的報覆,也沒有比這更好的計謀。

她澀聲開口:“好,我知道了……你走吧。”

店員連忙離開了。

應鸞臉色不適地坐下來。

她從不懷疑陸宴行的性格,也認為霸淩者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,但這種環環相扣的計劃,還是讓她大開眼界。

陸逸瑾則在一旁笑著點評道:“事情變得有意思起來了,你說她哥哥的病,有沒有人在其中動手腳呢?”

他看了她一眼:“不過,你剛才居然說你是我的朋友,而不是說是我的弟妹……你都不知道我聽了有多高興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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